土壤污染与农业、房地产和工厂密切相关，事关我们的健康，备受国家和社会关注，未来污染场地的评估和修复市场万亿，发展前景广阔，是传统地勘行业转型的重要方向之一。矿材网到厦门专访场地污染评估修复专家曹英兰博士，曹博士一讲解，问题全明了！

刘平：大家好，我是矿材网刘平，今天有幸在厦门见到集美大学港口与环境工程学院曹英兰博士，曹博士是场地污染方面的行家，中国地质大学博士毕业后一直从事场地污染评估和修复研发工作。因为场地污染和我们的健康及生活环境密切相关，也和地勘行业未来发展方向相关，因此备受大家关注，所以今天就土壤污染和场地调查及评估问题请教曹博士，首先请教曹博士，为什么土壤会污染？

曹博士：大家好，为什么土壤会污染，其实是社会中会存在一些农业和工厂的生产活动，另外涉及到地勘这一块的矿山开采、金属冶炼等一系列活动都可能会对土壤产生影响。我们通常所说的场地，最早在欧美国家场地（Site）包括了土壤和地下水。传到我们国内之后，因为国内一些专家的看法和国外不一致，在地块的划分上和国外有一定的差异，所以国内现在统一叫地块。场地污染来自于人类的生产活动，可能对土壤和地下水产生污染，通过冶炼过程，会产生沉降物，如铅、微量重金属铊等有毒有害的物质，都会通过大气沉降的方式进入土壤中，另外工厂、矿山和农药厂排水对土壤的污染也非常严重。对场地影响较大的是有毒有害物质，大家比较了解的铅，还有其它有毒重金属，另外还有一些大家不太了解的如铊等。在广西、广东的一些地方发生过这类污染问题，还有一类物质是石油烃，工业上会用到石油烃类的物质，这一类物质特别容易进入土壤中，而且特别容易迁移。还有一类是通过大气形式进入到土壤中，比如甲苯、乙苯这类苯系物也很容易进入到土壤和地下水中。皮革、电镀行业产生的六价铬对人体影响也非常大，这些物质不管是通过大气沉降还是通过工业废水或矿山排水还是固废处理都会产生六价铬。

农业生产会用到化肥、农药，在喷洒使用过程中，进入到土壤和作物中，化肥中的磷肥、钾肥，它来自于大家都熟悉的矿产，从事地勘行业的人都清楚，矿山里面有一些是有用的矿石，还有一些伴生矿，这些伴生矿可能会造成污染。在冶炼铅的过程中，会伴生重金属元素砷，但砷不是你想要的，可能最后留在了废矿石里面，作为尾矿堆放，最后通过雨水的洗刷进入到土壤里面。所以这一系列污染源都会导致几大类污染物，一类是重金属，一类是石油烃类，还有一类是苯系物。六价铬要单独划分出来，虽然它是重金属，但它的毒性比较大。

除了这几类，还有一些有机物，比如刚刚提到的农药厂，会产生挥发性的有机物，农药厂早期没有严格的管理，产生的废料可能是直接埋在场地内部，农药厂搬迁之后，开发这块地的过程中没有注意到会释放气体，工人会受到影响，所以场地污染主要来自于人类的一些生产活动，包括农业、工业、矿山开采和冶炼等行业。

刘平：如果土壤污染以后，对环境和人的身体健康有哪些影响？

曹博士：您提到的这个问题我觉得非常好。国家现在很重视场地污染，2016年国家颁布《土壤污染防治行动计划》，对土壤污染尤为关注。土壤污染对人有什么样的影响，我们把场地分为两大类来讲，一类是农业活动产生的污染，这一类目前国家很重视，提出“吃的放心，吃的安全，住的安心”口号。农业污染主要是肥料产生的污染，农田靠近工厂也会对土壤造成一定影响，农业对人体的影响是农作物被污染，如镉米，镉米不仅在我们国家出现，日本也出现过，日本当时的骨痛病就是由于镉米引起的。当时日本用矿山排水灌溉稻田，最后导致大量稻米出现问题，这个事件当时在世界上很受影响，在环保界应该也是比较大的事件。另外日本还有一个重大事件是甲基汞中毒，是因工业废水排放而引起的食品安全问题。所以农业污染对人体最大的危害是食品的安全问题，一旦被污染的农作物进入到我们食物链，就会导致人体发生一些变异，经常会引起一些区域性的疾病，导致某些区域癌症等疾病高发。

我们目前也很关注工业地块，国家对污染地块的管理，很多政策都是针对于工业场地的。国家对在产企业的环保措施上进行管控，因为它产生的影响是相对有限的，它不能对周围的农田、村庄产生影响，如果周围有地下饮用水也不能影响，所以国家非常注重对生产企业的调查，调查它会不会对周围人群产生影响。工业地块的影响主要是来自于大气排放，通过大气沉降或工业废水的排放进入到周围土壤，对土地中的粮食作物产生影响。还会影响地下水，以前我们就遇到过这样的案例，地下水是流动的，被污染的地下水流到了干净的水源地中，它会影响水源地中人们的饮水安全问题，如果每人每天喝1.5升的水，这对人体影响还是比较大的，而且非常直接，工业场地主要还是通过大气排放对水的影响。

另一类就是企业已经关闭、搬迁，甚至有的地块被国家收储，前期没有意识到土壤问题，之后将该地块改为住宅，那这个地块就非常敏感，如果它本身是有污染，如VOC的污染会挥发出来，如果建房子多年之后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可能会发生一些身体方面的危害。目前国家对工业场地搬迁转化为住宅用地非常敏感，要求每一块地块都要做场地调查，为后期的土地开发做重要的依据，我国前期是不做这些工作的，前期确实出现过一些这样的问题。所以您刚刚提到危害的问题，是从多方面来看的。农业污染来源是比较广泛的。在产企业影响的人群比较有限，主要是周围的人群和在工厂上班的工人，通过大气经常排放一些有毒有害的物质，会形成一些职业病，在冶金等行业都是会出现的。另一个是已经关闭搬迁准备开发的地块，搬迁以后被用作做住宅或商业用地，这都是人群活动比较多的一些地方，所以这一类在国家新出的建设用地土壤风险筛查和管控的标准里是作为第一类，称为敏感用地。对人体的危害主要分为这几大类。

刘平：国家现在对场地污染、评估、修复和治理有什么政策？

曹博士：欧美污染场地的政策、管理出的比国内早，因为欧美工业发展的比国内要更早，欧美国家发生问题也比国内要早，他们在发现问题之后也采取了很多的方法，美国成立超级基金资助土壤调查、评估及修复项目。我们国内很多专家，他们当时也借鉴了欧美的一些做法，他们为国家土壤污染管理做出了很多贡献。其实我们国家要追溯的话，应该是在2000年的时候就受到了很多专家的关注，虽然国家层面很多政策并没有立刻出现，到2018年建设用地、农业用地的标准才进行更新，早期都是用1995年版本的《土壤环境质量标准》。那时候我们会发现标准很适用，对我们国家土壤质量的管理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大家对土地使用的认识也在加强，发现95版的标准更适用于农业用地，如果在工业用地上使用农业用地的那一套标准已经不适合了，因为要求更严格了。

2006年，我们开始做污染场地的调查，特别是厦门会涉及到台资企业，台湾企业对外接触比较多，会了解到国外对污染场地的管理方式，并且台湾也会存在很多的污染场地，所以他们很早就借鉴了国外的一些经验，当台企到国内发展的时候，他们会沿用一些台湾的管理方式，当时国家的管理政策和标准规范方面都还达不到。我国2004年发布《土壤环境技术监测规范》，当时专家在做土壤调查的时候会参考这个规范。2014年我国颁布《污染场地调查技术导则》、《污染场地环境监测导则》和《风险评估导则》等一系列导则，到2016年土壤污染进入到飞速发展的阶段，2016年发布《土十条》，《土十条》对全国的污染场地管理，农用地产生的一些环境问题起到了非常大的推动作用，之后这几年也出了一系列的规范和标准，包括现在已经正式开始执行的《土壤污染防治法》，《土壤污染防治法》其实经过了很长的一个过程才发布的，《土壤污染防治法》现在也成为我国污染场地管理、农用地管理最高的法律。在发布法律之前还有很多规范，如《污染地块土壤环境管理办法》，主要是针对已经关闭搬迁的企业，怎么进行管理、调查和评估，另外还颁布了《工矿用地土壤环境管理办法》，针对在产企业怎么来管理。所以近几年颁布的土壤法律法规很多，我们也是在不断学习，因为它涉及到的内容真的非常多。体系上来看虽然还不如国外那么健全，但整体体系已经搭建好了，未来随着场地调查的深入，可能在技术这一块会发布一些相应的规范和标准。从污染场地管理的大趋势上来说，发展已经非常迅速。而且国内很多专家都是留学回来的，他们带回了很多国外先进的技术和理念。

刘平：未来场地污染和修复评估会向什么方向发展？

曹博士：我们是做土壤这一块，会关注未来市场发展、市场容量，适不适合一些大型团队做。国内前期都是一些比较小的项目，2016年发布《土十条》以后市场回暖，现在大项目已经很多了，像江浙一带化工场地都是一些大的修复项目，一般项目都是几个亿，这个体量还是比较大的，另外还有一些场地做完风险评估之后，体量太大可能要几十个亿甚至上百亿，这种场地修复起来国家负担很重，所以从容量上来看，我个人认为未来土壤修复的市场还是比较大的。据一些专家研究认为这个市场应该是万亿以上的。但土壤修复的容量不是无限的，虽然土壤会被污染，但是现在人们的意识在提高，法律也已经发布，你如果开发这块土地产生问题，你就得担责。目前容量都是是前期的累积，农业带来的污染是面源污染，另一个就是一些工厂它不注重环保，偷排导致周围农田的一些污染，矿山是引起周围农田土壤重金属污染较大的一个主体。所以我觉得土壤市场的态势是稳定的，不会无限制的，但是大家有兴趣做这一块，这么大的市场，也需要人来做，不是全国现有的专家就能做完的，还是应该要更多的专业型人才参与进来。我个人觉得做两代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土壤修复的市场有，但是它对专业的要求比较高，我们会发现国内一些上市公司，他们在把资本往这一块移动，大量的组建团队抢占市场。所以目前市场应该处于一个起步阶段，未来三五年之后市场会更加成熟。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应该为这个行业奉献自己的青春，把这个事情做好。

刘平：地勘单位传统地勘任务越来越少，场地污染是重要的新方向，您觉得传统地勘单位想要进入污染场地评估修复行业，要具备那些条件，做一些什么样的储备？

曹博士：地勘行业想进入到场地调查这个行业，我们应该客观的看待这件事情。水和大气注定是做环保的人来做，对污染地块来说地勘的参与可能会使这个事情做得更好。很多院校是以水和大气为主的，环境土壤学、土壤污染治理修复全国高校课程设置不多，比较多的是农学的，所以土壤这一块的人才并不是很多，招聘的时候也会发现很难招，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我们希望能有一些更优秀的人才加入到我们团队里面来。地勘有什么优势，地勘是传统的专业，他们对包气带、地下水都是比较了解的。场地包括了包气带、地下水和底层的结构，对于场地的调查、风险评估、修复，地勘的基础知识都是非常有益的。但地勘要进入这个行业也没有那么简单，首先我们做场地调查的时候，我们的钻机会进场，然后要做一些水文地质的勘察，我们要了解场地内地层的结构，土壤的类型，因为我们要了解污染物是怎样迁移的，场地内我们要进行采样、布点。地勘会比较熟悉钻机，这个是优势也是挑战，传统的地勘用的钻机并不适合于这个行业，因为我们在使用中发现传统地勘钻机比较笨重，工人的素质通常也不是特别高，传统地勘使用钻机目的是把地层结构搞清楚就好，但对于我们环保来说，我们注重会不会产生二次污染，有没有对我想要取的样品造成影响，传统地勘用的钻机要用到润滑油，但抹了之后会往下滴油，我们在检测指标的时候，可能会有石油烃类的物质被检测出来，而且油滴到井里会污染地下水，本来我们是进行调查的，结果造成了二次污染。

地勘如果要进入这个市场，首先钻机这块要有这种意识，符合土壤调查的规范。国外因为这一块做的比较早，有很多钻机比国内的要先进，所以我想地勘传统钻机和更加先进的钻机结合起来进入市场是不是会更有优势，因为我们平常也要聘请他们来帮我们一起做勘查，和他们搭配起来，我们很轻松，地勘又在做自己的专业，这是一个很好切入市场的机会。地勘单位我也会接触到，因为我们中国地质大学校友中地勘单位的兄弟姐妹是非常多的，他们也会期望想要进入这个行业。如果他们未来希望自己单独能够承担一些项目，他们还需要补充一些环保方面的知识，我前面已经讲到，现在污染场地管理上有很多的政策、法律，这些肯定是要去吃透的，吃不透会对一些理念或执行中的一些细节把握不好，这样会导致做出来的方案专家不认可，最终导致结果不可信，这个问题就很麻烦。还要了解一些关于工业、企业的生产工艺，可能产生的一些污染物，它的一些原辅材料生产过程，我认为这是地勘行业的一个弱点，毕竟是一个新的学科。地勘如何强环保这一块，增加环保人才，或者和我们环保结合，大家共同合作去完成项目，我想这个可能对他们来说是更容易实现的一个事情。我们刚刚讲到污染土壤的市场是有，但要瓜分这块蛋糕的团队也很多，环保本身就有一些很大的团队，如果地勘要来做，我觉得前期的场地勘察这一块是没有问题的，你要对接后面的项目，人员进行知识储备，或者是增加新的人员，最优的方法是和环保企业合作，大家共同去承接项目，最后得出来的结果可能会更好。

刘平：非常感谢曹博士给我们详细介绍了土壤污染的调查、评估和修复，非常专业也通俗易懂，让我们对这个行业基本概念、国家政策和发展前景有了新的认识，包括传统地勘单位怎么进入这个行业讲的非常明白，我们希望以后大家有场地污染的相关问题多找曹博士，欢迎大家咨询合作。感谢曹博士！